陆法和隐居在江陵的百里洲。衣食住行等生活方式都与出家修道的人相同,自称居士,不到城市里去,面容神色总是一个样儿,毫无喜怒哀乐的变化,谁也猜不透他的心理活动和感情变化。侯景刚刚投降了梁国,法和对南郡朱元英说:“贫道我应当与施主共同打击侯景,为国效力。”元英问他打击侯景干什么,法和说:“正该这样做。”等到侯景过江的时候,法和正住在清溪山,元英前去问他道:“侯景现在要攻城,这件事应当怎样对待?”法和说:“应当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,他会不打自败。施主只管等待侯景给予一个好机会,您不必问我。”元英又问他能不能攻下来,他说:“也可能攻下来,也可能攻不下来。”侯景派遣部将任约率领五万人马,进军江陵讨伐湘东王。当任约的军队逼近江陵时,法和出山去见湘东王说:“我自有兵马,今向您请命出战任约。”他召集了各处蛮夷弟子八百人驻扎在江津,两天之后便出发了,湘东王派遣胡僧袩带领一千余人与法和同行。法和登上兵船大笑说:“我们有无数的人马。”江陵一带有很多神殿寺庙,当地人的风俗是经常到这些地方祈祷,自从法和的军队出发之后,人们再不去寺庙祈祷了,因为他们都以为各位神灵都跟从法和出兵打仗去了。法和的军队到了赤洲湖,与任约的军队形成对峙。法和乘坐轻便小船,不披戴盔甲,沿流而下,到离任约军队一里远的地方。便远远地对将士们说:“看到对方的龙旗像睡了一样并不飘动,而我军的龙旗则挥舞踊跃的时候,要立即发起进攻。”法和的军队起动大船冲在前面,因为逆风不便于行动,法和便手持白色羽毛扇子指挥风向。风向顿时反移过来,任约的部下都看见梁国的战士正布置在水上。见到大船顺风冲来,立即溃败,纷纷跳进水里。任约逃窜了,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。法和说:“明日中午时就能抓到他。”第二天中午并没有抓到任约。人们便问法和。他说:“我以前在这个洲里水干的时候修建了一座佛塔,我对施主们说,这虽是一座佛塔,实际上是个贼摽(按:与前面法和所说的:“宜待熟时,不撩自落”对照,“摽”即《诗·召南·摽有梅》中的“摽梅”,指梅子熟了之后自然落下来。表示瓜熟蒂落的意思。当然也可单就字面理解为“标志”的“标”)。现在何不现成地去摽下抓贼呢。”像他说的一样,果然看见任约正在水里抱住塔柱的顶端,刚刚露出鼻孔,有人便上去捉住了他。任约请求让他死在法和大师面前,法和说:“施主面有吉相,肯定不会死的,而且与湘王有缘分,请不要有任何顾虑,湘东王以后还要稍稍借助施主的力量呢。”任约果然被释放了,湘东王用他当了郡守。待西军围江陵时,任约出兵援救,与敌军奋力作战。法和平息了任约的军队后,便回报湘东王说:“侯景自然而然就会平息的。用不着有半点忧虑。”蜀贼快要攻上来了,法和又请命镇守巫峡等待贼军。他统领各路军队前往巫峡,先运石头填到江里,三天之后江水便为石头堵截分散流淌,他们又在水上拉上了铁锁链。萧纪果然命令蜀将率军渡过峡口,但形势险阻,陷于进退两难的境地。王琳与法和运筹谋略,一战而歼灭了他们。巫峡附近的山里有许多毒虫猛兽,法和教给将士如何防范,他们便不再遭受咬伤中螫的痛苦。他让兵士在江湖岸边驻扎,说这里能够避免杀害生灵,有人想要扑杀生灵也得不到它们。他又告诫将士禁止随意扑杀,如有偷着扑杀的,半夜猛兽必来咬他吃他。有个弟子砍掉蛇的脑袋玩耍,召来见法和时,法和说:“你为什么杀蛇?”说着指给这个人看,这个人便见蛇的脑袋咬住自己的裤裆不放。又有个人拿牛试刀的锋利与否,一刀下去牛头被砍断了,来见法和时,法和说:“有一头断了脑袋的牛,十分着急地向你索求它的命。你如果不为它作功德祈祷谢罪,一月之内必有报应降临。”那个人不相信,几天之后果然死了。法和的话,大多数应验了。元帝任命法和为郢州刺史,法和并不在皇帝面前称臣,在他的公文和印鉴上他自称居士。后来又自称司徒,元帝跟仆射王褒说:“我从未有意任用陆法和为三公,他却以三公自称,这是怎么回事?”王褒说:“他既然以道术自命,可能这是他的先见。”元帝说:“法和的功业确实比较重。”于是就拜他为司徒。之后,他大量聚集兵船,准备袭击襄阳而挺进武关。元帝派人制止他,法和便把全部兵权交出来,对使者说:“法和是求道的人,对佛道天王尚不希求,岂能把人主的位子放在眼里,我只因与君主有香火的缘分才来援救他罢了。现在既然被他怀疑,这番功业是肯定成就不了了。”于是,他就摆上供品,都是薄薄的大蒸饼。等到西魏举兵讨伐梁国时,法和急忙赶赴江陵,元帝派人挡住他说:“这次自能破贼,你只要镇守郢州就行,不用你出动了。”法和便返回郢州,用白色垩粉涂刷城门,身穿白色粗布大衫和裤子,斜系着头巾,腰上束着大麻绳,坐在苇席上,过了整整一天才脱掉这身打扮,后来听说梁国灭亡了,他又把前面穿过的那套凶服拿出来穿上,接受人们的吊丧。梁人进入西魏时,果然看到当初法和所摆放的大包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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