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一提到“井”字,大伙都会联想到吃水。可是,在长春真人的故乡——栖霞县滨都里,偏偏保留着一口叫作“木井”的井。从金朝明昌二年到现在,整整八百年了,善男信女们还是这般称呼它。
原来,这木井的来历,同丘真人当年“以故居为观”有关系。据说,他老人家从祖庭刚刚回到滨都里,并决定要建一座供奉三清神的殿堂以后,先把信帖交给一群仙鹤。仙鹤们得令,立即飞向四面八方。只半晌工夫,那登、莱、潍、密各州县的大小官员和百姓都上了心。接着,前来捐金捐银的、出材料出工的络绎不绝,滨都里骤然热闹起来了。
却说有一天,丘真人捧着自己画下的草图,蹭蹭蹭三步并作两步,登上了疃后的平山顶。他是想再度一度地势,看看假如不填没疃中间那口水井,也不割倒三奶奶院子里的那株大楸树,这道观怎么个盖法。眼下,他犯难就犯难在乡亲们若不搬家,这地基根本没法打,而要逼着大伙搬家嘛,他心里实在不忍啊!
三奶奶,当时九十岁挂零,同真人虽系两姓人家,只因丘婆在世时一口一个“三婶子”地叫着,丘真人才顺理成章地称她三奶奶。不知怎的,真人的心事让大家猜着了,这会于也跟着丘真人往平山顶上爬。不过,没等大伙爬到顶,三奶奶却招呼“丘哥”近前说话:“孩子,你只管定下吧!奶奶我第一个搬家。”
引来是七嘴八舌,却一个腔调。“搬,我们大伙都搬!”
打这以后,只三、五天,十几户邻居便都搬离了滨都里。这些人家为了让子孙后代记住滨都里,也记住丘“神仙”,才把各自的新村叫作观东、观西,或者宫前、宫后。
又过了没多天,从黄县聘来的木匠作头,从福山请来的瓦匠掌尺,加上大、小、画、编各种杂工全到齐啦!只见平基的平基,扎架的扎架,忙忙活活,人欢马叫。
也是事无百样顺,人有隔日忧,一天晨起,丘真人竟被一个梦扰得心烦意乱。他梦见丘翁、丘婆跟自己说:“孩子,修道观是件好事,但不能把那口千年古井填没啊?”刚说这么一句,俩老人就不见影了。正回味间,木匠作头推门进来禀道:“真人,捐来的木料不是长短不够,就是粗细差点,砍梁支柱全不顶用呢!”丘真人听后,连忙同作头到现场一看,量一量全不成材。也就三几根能凑合用,可作头说: “道观不是平常屋,不该用那些弯弯勾勾的。”于是真人招呼作头,一齐找掌尺去了。
“掌尺先生,劳累了!请单把通明殿的基础向西挪出二尺。”那掌尺听了丘真人的话,一时怎猜得缘故!话到嘴边还没问,真人自个已经补充道。“轴线弯点就弯点,古井不用填啦。”接着,又把作头、掌尺和别的工匠头领招呼到跟前,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,才打发大伙眉开眼笑地各干各的营生去了。
第二天,丘真人一副平常装束,迳自去了南方。照他的吩咐,道观工程一停不停,倒也顺利。只是越来越叫人纳闷;真人纵有三头六臂,想搬回三十支梁和六十根柱的木材,难啊!
等啊等,一直等了六六三十六天。翌日吃罢朝饭的工夫,不论是来这干活的,还是来这看热闹的,全不约而同地聚到了古井四周围。甚至有几个后生,已然爬到比平山顶高得多的公山尖顶上去张望,想来个先睹为快。
谁知,两个时辰过去,他们懒洋洋地回来说:“哪见丘真人的身影呢!”这一来,大伙心焦了,扫兴了,慢慢地有人要走开了。唯有三奶奶,照旧坐在一张椅子上,稳如泰山。她告诉大家“丘哥从小不会撒谎,兴许正走在道上呢!”突然,她高兴得要站起身来,吆喝道: “这不,仙鹤送信来了。”
顺着三奶奶的眼神,大伙果然看见从南边飞来一群仙鹤。那“嘎嘎”声此起彼伏,煞是喜人。不用说,刚想离去的人忙把脚跟立定,原先坐着的,也齐刷刷站起身,伸长着脖颈。
俗话说“乐极会生悲”,就在千只万只眼睛瞄向蓝天的一刹那,蓦地发出一声尖叫:“不好啦,有人落井了!”
木匠作头站得离井台近,他急忙从人墙缝里挤进去,抢先扒到了井口沿上,使他莫名其妙的是:井洞里像平常一样安静,于是喃喃自语: “嗯……!不像有人。”
等劝大伙后退三步,露出天光,再向井底这么一仔细端量,作头越发疑惑:“怎么?难道掉下井的是块菜板。”一面这样想着,一面接过一根扎架用的长杆。
一捅,那菜板样的东西一丝儿不动。
二捅,才沿井壁“咕噜噜”冒出一串气泡。
当他蹩足一口气,再狠狠捅将下去的时候,只听得“咔嚓”、 “咕咚”连着两声巨响,早把个木匠作头顶了个人仰马翻,摔到了二丈开外。这阵,也只有这阵子,大伙才看清是根两抱粗的木头,冒出井口足五尺。什么仙鹤、落井的人、菜板,全被丢在脑后,一个个呆若木鸡。
许久许久,大伙才被三奶奶的声音唤醒:“呆什么!这不正是丘哥送回来的嘛。”经她一说,木匠作头这才张罗一批后生套起绳子往外拉。说也怪,刚拉起一根,井下又浮起一根,直把个作头喜得连声说“根根够料”。
当有心人记数记到八十八的时候,木头断流啦!大伙说:该喝口水歇息一会了。可谁也没想到从专井里现汲上来的水,比蜜还要甜,更没料到长春真人此刻怎么就回到了大伙中间。
真人说,“奇事不奇,怪事不怪。咱滨都里这口古井,原本连着五湖四海,也挂拉着南方的江河沟塘。这不,武夷山的松,雪峰山的枫,排着队,听鲁班爷的传人调遣来了。”
打这天起,工程来了快的,一个月盖起山门,两个月建成大殿。果然金碧辉煌,巍峨壮观。还有人说只差一曾砖,就赶上金銮殿。完工之日,金章宗御赐观名为“太虚”。又有那颜鲁公——颜真卿给题写了“金阙寥阳之殿”六个大字。
当然有人要问:颜鲁公是唐朝人,他怎么会给金朝盖起的太虑观题字?这确是个小小的谜。可是,当初还缺两支梁,太虑观能够顺利盖起来,也是颇难猜准的。
八百年过去了,当地人才通过考古明白:那长春真人原本写得一手好颜体字,它不是可不可以以假乱真,而是实实在在地乱真乱了如许世纪。说到还缺的两支梁的着落,一支来自宁海州昆仑山,那功德主叫作“昭毅大将军”,姓姜名思聪;而另一支出自当地,也就是三奶奶院子里的那棵楸树。
至于通明殿为什偏离中轴线,把口井又凿在山墙根,大家还是说不清,道不明。倒是木井的故事,一直流传着,越传越神。惹得清光绪五年的栖霞县令黄丽中先生,还为它专门立了一通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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